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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十月的台北夜晚,天空常常飄著雨。

 

    我瑟縮在吳呈昊的宿舍樓下,頭髮跟衣服全都濕透,就連裝著咖哩飯的塑膠提袋裡,也滴進了一些雨水,沈甸甸的,我卻連把水倒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 

    知道吳呈昊翹課的那一瞬間,我除了失望難過,還很生氣;我生氣他為了趕報告,推掉我們的約會,更生氣他明知自己的課業對他的未來有多重要,居然還翹課!

 

 

    下午在校園裡,果果慌手慌腳的要幫吳呈昊說話,但一開口就漏洞百出,我請他乾脆別說了,免得不小心被我牽怒。

 

    臨走前,果果嘆了一口氣,對我說:

 

    「總之,吳呈昊他真的很在乎妳,這是連我都知道的事,所以,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什麼爭執,請妳千萬千萬不要不理他,好嗎?」

 

    果果不說還好,他一這樣說,更觸發我的想像力啦!只不過,全是往壞的方向去想就是。

 

    果果走了之後,我讓自己冷靜了五分鐘,才掏出手機,想打電話問問吳呈昊人在哪裡,結果好死不死,手機畫面顯示自己即將公休,我不信邪的按了幾個號碼鍵,吳呈昊的手機號碼還沒完全輸入完畢,手機就發出一長聲的慘叫聲,正式關機罷工。

 

    我滿肚子氣沒地方發洩,只好喝掉手上還冒著冰涼水珠的印度拉奶,看看能不能降降滿腔怒火。

 

    不過,成效好像不怎麼大,拉奶喝完了,胸口的火焰還是高張到快破表。

 

    只好試試阿嬤的方法,散步。

 

    以前拚基測跟學測時,一天到晚坐在書桌前背書,有時背了半天卻老記不住,自己還會跟自己生氣,阿嬤知道後,就叫我陪她去散散步,一面走,她一面講她以前的故事給我聽,悲傷的、好笑的、感動的,她全都會說,常常走一走之後,不愉快的情緒就會隨著腳步的往前邁進,一步一步被拋在腦後。

 

    一直到現在,有時心情不好,又找不到可以抒發的管道時,我就會去散散步,常常走著走著,吹吹風之後,那些壞情緒就會煙消雲散。

 

    可是現在,不管我怎麼走,好像,還是沒辦法復原。

 

    也許真的是太生氣了吧!突然想起很久以前,若紜跟蘇昱帆鬧分手的那次,若紜也是在圖書館久等不到蘇昱帆,衝去他家時,才發現他根本就沒打算出門,也沒跟她說;那時我不能明白為什麼若紜要這麼生氣,她向來文文靜靜,對任何事總是一笑置之,不會有太大的反應,但她說那次她看到蘇昱帆那臉蠻不在乎的表情時,差點動手打了他……直到多年後的現在,我好像能夠明白那時的若紜的心情了。

 

    如果吳呈昊現在出現在我面前,我應該也會揍他!

 

    天色越來越晚,守在吳呈昊宿舍樓下的我,已經精疲力竭,但他卻遲遲還不肯回來。

 

    要是換作別人,也許早就不等了吧,我想!

 

    但我的個性不是那麼容易善罷干休,要是有誤會,不解釋清楚我就不會離開;心裡有疙瘩,在沒有清除之前,我也不會隨意理人,即使對方是再重要的人,也一樣。

 

    爸爸常常都會為我的硬脾氣頭痛,他總說,我這樣的脾氣,要是在男生身上會很好,因為有霸氣,事業會比較容易成功;但偏偏我是女生,女生脾氣太硬,容易顧人怨!

 

    可是……我管他咧!女生就不是人嗎?女生就不能用霸氣征服男生,創造自己的事業王國嗎?

 

    只是,我的霸氣用在我的愛情上,好像…好像……很累!

 

    也許累的不只是我,還有吳呈昊。

 

    和他在一起後,我生氣發飆的次數總是遠超過於他,要不要約會、要吃飯還是逛街看電影、牛仔褲要去五分埔還是新光三越買……大大小小的事情,決定權好像總是在我,他只要負責聽話就好。

 

    我們的愛情裡,我總是投球的那一個,吳呈昊只要接好我丟過去的球,別漏接就好。

 

    站在吳呈昊宿舍樓下大門旁的圍牆邊,淋著雨,我又冷又餓,十月的台北,已經有深秋的氣息,夜涼如水,我覺得也許明天我會生病也不一定。

 

    可是就算如此,我還是不想走,沒等到吳呈昊回來,沒把話問清楚,我就是會不甘心。

 

    手上沒戴錶,手機也沒電,我在心裡沮喪的算算時間,在這裡等吳呈昊,應該也有五個鐘頭了吧!

 

    幾個從宿舍大樓下來的男生裡頭,有一個女生夾在裡面,顯得格外醒目。他們經過我身旁時,還特地轉過頭來看看我,瞄了他們一眼後,有種無以名狀的緊張不安瞬間從腳底直襲上來,我趕緊低下頭,看著自己的鞋尖,不敢再將目光移向他們。

 

    「哈囉!」有雙球鞋忽然出現在我盯著自己鞋尖看的視線範圍,下意識抬起眼,撞見一對溫柔和善的眼瞳,微笑著把手上的傘遞給我,說:「給妳,再淋雨下去會感冒喔!」

 

    我應該要拒絕的,可是不知道為什麼,手卻聽話地朝那個男生伸過去,接住傘後,低聲道聲:「謝謝。」

 

    那個男生只朝我揮了揮手,又淋著雨跑回他那群同伴中,躲回他們的傘下;那個女生還掄起拳頭,笑著捶了他的手臂一下,幾個人就這樣嘻嘻哈哈的走遠了。

 

   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,有次我和吳呈昊在下著雨的路邊,撿到淋了一身溼的若紜,吳呈昊把傘借她後,也跑回來跟我一起擠在一把傘下,還和我嘻嘻哈哈,沿路邊玩邊鬥嘴的吵回家……

 

    那都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啊!原來,只要經歷過,就不會忘記,有時只是突然想不起來而已,並不是遺忘了,總有一天,還是會因為某些熟悉的景物,重新回想起那些片段。

 

    我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女生的背影看,移不開。看她一下子跟這個人說話、一下子又跟那個人打打鬧鬧,好像跟那些男生都維持著良好的友誼關係……看著看著,我的眼睛酸了起來。

 

    是不是……當朋友會比較好?

 

    當朋友時,可以毫無阻礙的交談、可以彼此交流最內心的心事、就算是聊到自己心裡喜歡或喜歡自己的人,也不用擔心對方會胡思亂想、不用去在乎對方的行蹤、不必患得患失,搞到自己快要精神錯亂、不必每天提心吊膽,擔心他飯吃了沒、騎車有沒有騎慢一點、天冷有沒有記得多加件衣服……

 

    用手背抹去模糊住雙眼的那層薄淚,倏地,有部機車騎進巷子裡,刺眼的車燈逼得我眼睛險些睜不開,直到那部機車停在我身旁,四目交接的須臾間,我的委屈迅速漫延,漫過心臟、漫過鼻尖,最後,漫進我的眼眶裡。

 

    彷彿間,我好像聽見什麼碎裂的聲音,那是……心碎的聲音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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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unr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4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