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ry的銀色小世界

    「沈若紜，妳為什麼要這樣說？」

    李彥鈞的臉上沒有笑容，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，問話的語氣和臉上的表情，都很直接的反應出他心裡的不痛快。

    我搞不清楚他在生什麼氣，剛才我們二個人不是都還笑得很開心愉快嗎？怎麼他一下子就變了個臉呢？還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？

    「你怎麼了？」我疑惑的盯著他的臉看。

    「妳為什麼老是要這麼自卑呢？為什麼總是覺得自己沒有江子淇好呢？妳是妳、她是她，妳們都是各自獨立的個體，從來就不能比較也沒辦法比較，她有她的優點，妳也有妳的長處啊。」

    我被李彥鈞唸得面紅耳赤，卻不肯壓低頭，努力瞪視著他的眼神裡，躲著倔強和任性的不服輸。

    李彥鈞跟江子淇不熟，所以他不知道江子淇的好，不知道江子淇有多棒，不知道我對江子淇的崇拜與依賴，更不知道很多時候，我甚至把江子淇當偶像般模仿，學她走路的樣子、學她說話的方式、學她笑起來輕脆好聽的聲音……我偷偷學習著她的一切，並暗自冀望有那麼一天，自己能變成像江子淇那麼率性自在又受歡迎、只要有她在，氣氛就永遠不會冷場的那種女生。

    可是李彥鈞卻不明白我心裡的欽羨，他只是怪異我對自己的不滿意。

    「李彥鈞你不懂，江子淇她……」

    我話還沒說完就又被李彥鈞硬生生打斷，這回他的聲音已經少了方才那種急巴巴的怒氣，是用一種接近喃喃自語的柔軟語調輕聲說：

    「……而且誰說她比較漂亮？我…我明明就覺得妳才比較漂亮呢……」

    之後的一整天，我都沒再跟李彥鈞說過半句話，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尷尬。

    都怪他！沒事幹嘛又要講這種讓人不知道要怎麼反應的話呢？都說了要把我當朋友了不是嗎？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再講這種曖昧不明的話嘛！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耶。

    覺得「我們二個人都很不夠朋友，有排擠他的嫌疑」的OA則不止一次問過我，到底李彥鈞把我拉到哪裡去，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舉動，不然幹嘛我們二個人的表情都這麼怪異。

    「你不會去問他。」被OA問煩了，我忍不住這麼說。

    「不要！」OA的眼光飄向站在教室後門跟班上其他男同學講話的李彥鈞一眼，撇撇嘴說：「我又不是討皮痛，他打人真的是毫不留情耶，妳知道龜派氣功嗎？就是要先聚氣，在掌心聚出一顆光球後，再打出去的那種，妳知不知道？我懷疑李彥鈞有練過，不然不可能打人那麼痛。」

    見我終於被他說過的話逗笑後，OA又神秘兮兮的湊近我耳邊，用一隻手擋在嘴邊跟我講悄悄話：「我早就懷疑他不是地球人了。」

    「神經喔你。」我忍不住笑出聲。

    「真的啦！唉呀，妳沒被他打過，不知道有多痛，他打排球也是那樣耶，所以每次打排球時我一定都要跟他同一隊，以前傻傻的沒跟他同隊，結果被他的網前殺球殺得落花流水，害我為了接他殺過來的球，手還被球K到腫了好幾天都不能拿筷子吃飯，抖抖抖的連字也寫不好噢。」

    「這麼嚴重？」我訝然。

    「妳才知道喔。所以他一定是從別的星球來的啦，地球人不會這麼強、這麼變態。」

    「誰？」這回問話的不是我，而是跟同學講完話走回座位的李彥鈞。

    OA一見李彥鈞走回來，馬上狗腿的站起來，刻意搞笑的畢恭畢敬立正站好，然後微微彎腰傾身：「大哥您聊完天回來啦？聊得還愉快嗎？」

    李彥鈞玩笑般的一腳踼過去，「又在說我壞話喔？不然幹嘛這麼心虛？」

    「沒有啊，我哪敢！」OA急忙喊冤。

    「最好是沒有。」

    李彥鈞惡狠狠的警告表情，在一觸及我注視的目光後，馬上消失無蹤，取而代之是一臉拿我沒輒的無奈，他揚揚唇角，淡淡的對我笑了笑。

    我彆扭地掉過頭去，不是不願意理會他友好的示意，而是他今天在花圃旁說的那句話，還在我心裡發酵，每每只要一想起，心頭就亂成一團，不知道該拿什麼姿態才能平靜自然的面對他。

    「嘩！看看你們、看看你們，我就說一定有什麼問題嘛，果然被我猜中了吼，快說快說，到底你們二個是有什麼秘密？快點從實招來……」

    我們之間的尷尬沒逃過OA的法眼，他一根手指頭先是指指李彥鈞，隨後又指指我，嘴巴倒也沒閒著，哇啦哇啦的大叫我們二個人不夠朋友，偷偷瞞著秘密不讓他知道，敲鑼打鼓般的嚷叫聲很快就引起班上其他同學的注意。

    「你夠了沒啊？」李彥鈞毫不客氣的踼了他一腳，俊逸的臉上塞滿怒氣，OA這才很識相的閉起嘴巴。

    我忸怩又尷尬的呆在一旁，腦袋空白成一片，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，周遭同學們的竊竊私語聲，跟不斷向我們這邊投射過來的目光，在在都令我覺得十分不舒服，那感覺彷彿我們是眾矢之的。

    「自己捅的簍子自己收拾，快點。」

    李彥鈞大概是意識到我的難堪，馬上又壓低音量的朝OA使使眼色。

    OA只好使出渾身解數的又搞笑又解釋，說是自己白目，想看看不容易生氣的李彥鈞，好脾氣的極限到底在哪裡，還要大家不用理他沒有關係，在把妹的請繼續把妹、聊A片的繼續聊A片、說別人壞話的請繼續說別人壞話……總之不要因為他的大聲嚷嚷而中斷各位原來正在進行的事項。

    見大家紛紛把眼光從我們這邊移開，班上又恢復剛才那股鬧哄哄的雜沓熱鬧，我才終於稍稍喘了口氣。不過一抬眼，就發現李彥鈞依然繃緊臉部線條的側臉，正殺氣騰騰的瞪著站在我們面前的OA。

    「好了好了，生什麼氣嘛！又不是什麼多嚴重的事，你看我這不是都擺平了嗎？安啦安啦，OK的啦。」

    OA大概知道自己理虧，馬上討好的用手輕輕推了推李彥鈞，還三八又搞笑的要他別生氣，小心皺紋跑出來。

    「我是沒關係，但你有沒有想想人家沈若紜是女生？你這樣大聲嚷嚷，還講一些無中生有、自己亂猜測的話，別人聽到會怎麼想？這對女生是一種很嚴重的污衊，你知不知道？你真的是吼……嘖！我真的會被你氣死！」

    李彥鈞一張臉又氣又急地漲得紅通通，他話一丟完就坐回自己的位置，翻開放在桌上的國文課本，也不知道是真唸書還是為了不想再跟OA講話，反正他就這樣邊看書邊轉起手上的原子筆來，不再吭聲。

    倒是OA被他這一唸，神色跟動作登時都安份下來，總是笑嘻嘻又表情多變的臉上，出現難得一見的正經。

    「對…對不起啦。」OA囁嚅，見李彥鈞還是一副不大想理他的樣子，立即把目標轉向我，滿是抱歉的說：「沈若紜，對不起啦，妳…妳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嘛，不要生氣好不好？」

    再怎麼滿肚子氣，一見到OA這種低聲下氣又內疚得要死的模樣，馬上也煙消雲散。

    「沒關係啦，事情過去就算了，我沒有生氣。」我用力扯開嘴角的弧線好讓自己的話可以得到佐證。

    「那妳幫我跟他求情一下啦！妳看他那臉快要爆炸的大便臉，我根本就不敢再開口跟他說話，拜託啦。」

    一聽見我說我沒生氣，OA馬上挪動身體站到我旁邊，悄聲的將嘴貼近我耳邊。

    我直覺就想拒絕，但OA不斷地向我擠眉弄眼，一副落水狗搖尾乞憐的悲慘模樣，讓我很難開口說不。

    「算了啦，李彥鈞，OA也不是故意的，事情過去就好了，你就不要再那麼生氣了啦。」

    於是我跟李彥鈞之間那層薄薄的尷尬，就在OA的央求中，悄然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