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暑假都很無聊,突然不用再拿著書本拚命背,感覺好像少了什麼,日子變得空空的,沒有重心。
我幾乎每天都跟吳呈昊和江子淇混在一起,三個人的家裡輪流著來去,有時一待就是一整天,閒來無事還會騎著單車亂逛,暑假才過一半,我們三個人都已經變成小黑人了。
「去哪裡玩,曬得這麼黑?」有次我爸提早回家吃晚餐,他坐在餐桌前,眼睛直揪著坐在他對面的我,眉頭很迅速地攏聚起來:「女孩子家曬得這麼黑,像個野孩子似的!」
我本來是低著頭安靜的吃飯,聽見他的話,頭連抬都沒抬,心裡卻反感得要命。
只是皮膚黑了點就說我是野孩子,這是哪一國的理論?難不成全世界所有黑皮膚的人全都是野孩子嗎?而且……再怎麼說,野孩子也是你生的啊!
「考完試了嘛,就讓她放鬆一下,利用暑假好好玩一玩,休息一下,反正開學之後,正常上學就又會白回來啦,不要緊的。」我媽趕緊跳出來圓場。
「這像什麼話!」我爸像吃到炸藥般的板著臉,口氣繼續生硬無情:「女孩子家一天到晚往外跑,別人會怎麼說?我的面子往哪裡擺?她這樣子……」
我把手上的碗跟筷子用力的放在桌上,碗筷碰撞桌面所發出來的聲響,很成功地打斷我爸那張喋喋不休的嘴。
「我吃飽了。」我站起來,眼睛看也不看我爸,說完馬上就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。
「若紜,不多吃一點嗎?妳吃很少哦。」媽媽溫和的聲音從後來傳來。
「我已經吃飽了。」
我沒有回頭,站在樓梯口回答我媽時,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無異。
「妳看看妳看看,這是什麼?是什麼?都是被妳寵壞的,早就說……」
我爸的火山一下子又噴漿,怒氣濺得到處都是,連我媽也被波及,我簡直是用跑的衝上樓,不想聽他那些會影響我心情的話語,眼睛跟鼻子卻還是沒辦法假裝若無其事的酸澀起來……
這是第幾次了?好像我也已經數不出來了吧!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跟我爸的隔閡已經不僅僅只是不講話那麼簡單而已,我爸開始會挑剔我、挑剔我媽,只要被他抓到機會,他那張口沒遮攔的嘴就會像機關槍一樣,四處掃射,每一發子彈都會打得人好痛,痛到想掉淚。
我不知道為什麼曾經摯愛的人會變成這樣,為什麼一定要用言語去傷害彼此,一定要看見對方傷痕累累才肯罷休!明明是最親近的人,不是嗎?對外人都可以用禮貌合宜的態度相待,為什麼對自己人就可以這麼冷漠無情?
好壞都是一句話,怎麼非得選一句最毒辣的來傷人?把我弄哭、把媽媽弄得裡外不是人,他真的就會比較開心嗎?
躺在床上,我望著眼前朦朧的天花板,溫熱的淚從眼角溢出,流進鬢髮裡。
我沒有用手去擦,反正抹也抹不完,悲傷的情緒那麼濃,我也需要發洩。
不記得是怎麼睡著的,總之再醒來時,窗外已經大亮,我從床上爬起來時,才發現眼睛已經腫得睜不太開,頭也漲痛得很嚴重,流失一堆水,口也渴得厲害。
躡手躡腳走下樓,才發現家裡只剩下我,已經九點多了,爸爸早就去上班了,媽媽大概是去市場買菜還沒回來,確定沒人在家,我才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。
眼睛腫成這樣,老實說,我很怕被媽媽看到,被她看到一定又要問個沒完沒了,說不定還會來個機會教育,用很爛的理由說服我去相信那些傷人的話,只是因為過於關心的緣故,順便再強調爸爸是有口無心的人,刀子口豆腐心,其實他沒有要傷害我的意思。
那些話聽太多太多遍了,也許一開始我真的有被說服成功過,但當歷史一再重演後,再冠冕堂皇的理由,聽久了也會麻木。
喝完水,才剛走進廚房打算要洗水杯,電鈴就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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