貼靠在大門的門板上,雨沛的呼吸因為方才的一陣奔跑,而有些紊亂。
她覺得今天真的很糟糕,這大概是她跟吳天行正式建交以來,最糟的一天。
吳天行一定也覺得她糟糕透了,所以才會那麼的生氣。
老實說,她並不是真的要對吳天行發脾氣,他幫她夾東西,說實話,這讓她有點感動,只是感不感動是一回事,口沒遮攔又是另外一回事,她恨透自己啦。
她閉著眼睛回想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,「懊惱」或「悔恨」這類的形容詞,已經不足以用來形容她此刻悔不當初的心情了,她的腦袋結構到底是怎樣,不然為什麼總有種比別人笨的挫折感?
唉,好煩噢!
雨沛緩緩睜開眼,望向被吞噬在黑暗中的客廳。
今天家裡的氣氛好像有些不一樣,平常的這個時候,媽媽或姐姐,不管是誰,總會有一個人會在客廳裡活動,但這個晚上的客廳靜悄悄的,除了玄關的小燈之外,整個房子裡,沒有半點燈光。
雨沛站在略顯昏暗的燈光裡,努力的讓自己的視力適應這樣的黑暗。
「媽……」雨沛揚聲喚了一聲,沒有得到任何回應,於是她又開口:「姐……」
依然是一片死寂。
該不會她們都睡著了吧!這二隻夜貓子偶爾也應該會有擔心爆肝的危機意識吧。
雨沛脫下鞋,換上室內拖鞋,突然很想泡個可以燙紅皮膚的熱水澡,讓混亂的情緒稍稍沈澱一下。
她已經累得連開燈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拖著感覺像鉛一般重的腳步,雨沛無力的往自己的房間移動,但才走沒幾步,腳尖就踼到一個尖銳如玻璃般的東西,銳利地劃破她的右腳姆指。
雨沛吃痛的倒退一小步,皺緊眉頭,什…什麼東西啊?
正疑惑著家裡怎麼會有這麼危險的東西時,雨沛的腦袋突然閃過一道靈光,她迅速衝到大門邊,按下客廳的燈光按鈕。
燈亮了,雨沛也跟著傻眼了。
整個客廳亂成一團,以著雨沛陌生的混亂方式,被重新排列……被推得歪七扭八的沙發、散落一地的雜誌跟報紙、破碎的花盆、零零散散的雜物跟擺飾品、被撕成碎片的琴譜……
雨沛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的景物看,然後她迅速地轉頭望向剛才割破她腳姆指的方向,看見爸爸生前最珍惜的古董花瓶,也被摔碎了。
「啊……」雨沛摀住嘴,低叫了一聲,臆測著,難道是遭小偷了?
瞬間,她邁開腳步,衝向媽媽的房間,倉皇失措地大叫:「媽、媽……」
撞開門,昏黃的燈光中,雨沛看見媽媽好端端地坐在床上的一角,動也不動地低著頭,她衝過去,搖著媽媽的手:「媽,外、外、外面……」
媽媽抬起頭,紅腫的雙眼讓雨沛登時傻眼,於是所有的話就這樣梗在喉嚨裡,說不出來。
雨沛印象裡的媽媽很少哭,上一次媽媽哭腫眼,是爸爸離開的時候,那是雨沛第一次看見媽媽哭,在那之後,她就沒再看過媽媽掉眼淚。今天是第二次。
「是姐姐。」
氣若游絲的聲音,從媽媽的口中吐出來。
「啊?」雨沛睜大了眼。
「姐姐她交男朋友了,今天回來時告訴我,她不要出國去修鋼琴,我罵她、打她都沒有用,她說不去就是不去了,我們吵了一架,摔了可以摔的東西,姐姐還撕了她最珍貴的琴譜……後來我趕她出去,她就……真的跑出去了……我、我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,這麼晚了,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真的很危險,雨沛,我不是故意要趕她出去的,我只是氣頭上啊…‥我們…我們是一家人,是不能切割的一家人,我真的不是……故意的。」
媽媽說完,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,像個無助的孩子。
雨沛的鼻頭被媽媽的眼淚感染到那份酸楚,她吸吸鼻子,用力地攬住媽媽的肩膀,輕聲安慰著:
「媽、媽,沒關係啦,妳不要哭,我去把姐姐找回來,姐姐那麼愛我們,不會真的丟下我們不管的,我現在……現在就去把姐姐找回來。」
「雨沛,不要去。」媽媽聽見雨沛這樣說,慌忙拉住她的手:「妳不要離開我,爸爸死了,姐姐走了,現在我只剩下妳了,雨沛妳不要離開我……」
「媽,我只是去把姐姐找回來,不是要丟下妳不管啦!」雨沛用力的抱住媽媽,眼淚開始不爭氣:「媽,妳不要這樣哭,妳一哭,我就沒辦法冷靜了……」
媽媽的淚,順著臉龐滑落,滴在雨沛的手背上,是一種痛徹心扉的灼燙。
小夜燈在床頭兀自亮著,暈開的燈光卻投射不進她的心,她的心像被刺破了一般,裂成一個大大的洞,裡面空空洞洞的,什麼也沒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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