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ry的銀色小世界

   夜裡，躺在床上，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，經過一天的舟車勞頓，明明身體已經很疲倦，但腦袋卻不停地運轉著，一下子掛念程威宸，一下子又叨念著趙哲希。

   也不知道這樣子輾轉了多久，就在快要入睡之際，我睡的床，卻搖晃了起來。

   先是輕輕的，然後越搖越大力。

   不對！不只是床在搖，實際上，是整棟房都在搖晃。

   我傻了幾秒鐘，才終於反應過來……是地震！

   天哪！地震！

   我的腦海裡閃過天崩地裂的畫面，閃過九二一大地震時的景象，閃過破垣殘骸的淒涼，閃過高二那年，我跪坐在傾倒的衣櫃旁，驚嚇到完全站不起身，只能不斷不斷地哭，直到爸爸衝進房裡，把我抱出房間。

   但是，那段過往，卻像一場夢靨，偶爾仍會把我從睡夢中驚醒。

   於是，每次地震，就算是深層地震，搖晃的力道不大，時間也不久，但我依然會像驚弓之鳥一樣，睜大眼，止不住的顫抖，害怕下一秒，世界就會崩毀。

   趙哲希說，我應該是被那場巨烈搖晃的地震，還有不斷從我身旁掉落的房間擺飾驚嚇到，才會造成如今這種一遇到地震就忍不住驚嚇害怕的後遺症。

   抓住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，我縮在床邊，手，卻完全控制不住的發抖，根本沒辦法撥電話求救。

   這個地震大概搖了快一分鐘才停止，晃動的力道並不大，也不是上下搖晃，所以應該是屬於電視裡說的能量釋放，並不會造成什麼樣的災情。

   然而，儘管如此，我還是很害怕，被一種好像就快要滅頂的恐懼淹沒。

   此時，門板被敲響了，趙哲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：「李育蓁，快開門。」

   我衝去開了門，在見到趙哲希的那一瞬間，眼淚潰堤了。

   「……好可怕。」我哽咽著。

   趙哲希走過來，輕輕的攬住我的頭，讓我靠在他的肩窩裡哭，語氣很輕的說：

   「好了、沒事了。」

   他懂得我的驚懼，他總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出現。

   我的驚恐在他溫柔的嗓音中，漸漸消逝。

   「你不是在睡？」

   慢慢平靜下來後，我退出他的懷裡，終止那種曖昧的姿態；他的懷裡，並不是我該棲息的地方。

   「地震一搖，我就醒了。」他拉了把椅子坐下，淡淡微笑：「然後想到妳，想到妳可能會害怕，就跳下床，跑過來了。」

   趙哲希總是能讓我感覺窩心。

   「其實也沒搖得太過份……」

   「三級地震都能讓妳嚇到腿軟了，這種大概五級的震度，我不相信妳能鎮定到哪裡去。」

   「我……」

   「也沒什麼值得不好意思的，每個人難免都會有自己跨越不過去的恐懼，有的人是懼高，有的人是怕水，有的人，就像我一樣，怕失去自由……」

   「那哪算？每個人都不喜歡失去自由吧，又不是只有你。」

   我失笑的看著他，在驚慌失措的時刻，有他在一旁陪伴，老實說，真的很好。

   「我特別嚴重。」趙哲希起身，倒了二杯水，折返回來時，遞了一杯給我：「我害怕被綑綁，不能自由，就像失去呼吸。」

   「這是你不肯談戀愛的原因？」

   趙哲希看著我，淡淡揚起嘴角，緩緩回答：「算是，也不算是。」

   「這是什麼爛答案啊！」我不滿意的叫起來：「我最討厭模稜兩可的答案啦！到底是不是呀？」

   「談戀愛會被制約，所以，我不想被愛情束縛；但如果是跟我很喜歡的女生在一起，那就算會失去一些自由，我也是可以接受的。」

   「阿洛說…說……」

   話才起個頭，我就猶豫了，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問他，怕他不想說，問了，會讓他為難。

   「阿洛說了什麼？」

   「……算了！當我沒提，沒事沒事。」

   「喂，李育蓁！」趙哲希一臉認真的看我：「妳知道我最不喜歡人家說話說一半的，那感覺很差勁。」

   在趙哲希的注視下，我抿了抿嘴唇，躊躇片刻後，才略略艱困的開口：

   「阿洛說你有喜歡的女生，還說你為了她，放棄林至臻。」

   趙哲希有些許意外，我看見他怔忡的表情。

   「阿洛說的？」

   「對。」我用力點頭：「阿洛說的。」

   「……這個臭傢伙……」

   儘管趙哲希壓低音量喃著，我仍能聽出他聲音裡的無奈。

   「所以……」隔著一張椅子的距離，我盤腿坐在床上，仔細的盯著趙哲希的眼睛，說：「你不打算跟我分享嗎？」

   「這種事…有什麼好分享的？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！」

   「我不管！」我任性起來，乾脆又往前移了一點距離，更靠近趙哲希一點。

   「喂，妳幹嘛？」

   「坐近一點，才不會聽露了你的秘密啊。」

   「我又沒說要告訴妳。」

   「不公平！」我嘟起嘴，耍賴的姿態：「我什麼事都跟你說，連我跟程威宸幼稚的吵架內容，也全部一字不露的實況轉播給你聽，你怎麼可以對我隱瞞你的心事？」

   「妳為什麼那麼想知道？」

   「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，因為你總是會聽說傾訴，所以我也想要當你的好朋友，傾聽你的心事。」

   「但我覺得沒有必要耶，因為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喜歡，對於不可能有結局的故事，我比較喜歡保留，至少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，沒有喜悅就不會有悲傷，淡淡的，最好。」

   我有些生氣了，覺得趙哲希刻意隱瞞我一些事，偏偏他隱瞞的，是我目前迫切想知道的。

   我只是想分擔他的心事，知道他是不是很難過，不想要讓他獨自揹負那麼多傷心和委屈嘛。但是，跟我分享，是那麼困難的事嗎？

   看著我緊蹙著眉頭的生氣表情，趙哲希嘆了口氣，妥協了。

   「好吧！妳想問什麼就問吧，我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，不過，如果是太尖銳私密的問題，我要選擇pass 喔。」

   我緊緊盯著趙哲希，良久，才開口：

   「我認識嗎？」

   「什麼？」

   「那個女生，我認識嗎？」

   大概是沒料想到我一丟出去就是這麼爆炸性的問題，趙哲希一時之間，居然沒辦法回話。

   「我可以選擇pass嗎？」

   「不過就是圈跟叉二種答案的問題，有這麼難回答？」

   趙哲希猶豫片刻，然後輕輕點頭。

   「我認識？」

   「嗯。」

   「是誰？」

   「Pass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