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ry的銀色小世界

    回到家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，原本以為這個月上早班的云芝早就去睡她的美容覺了，打開門，才發現她正坐在客廳看電視。

    「回來啦？」

    云芝面無表情的瞟了我一眼，淡淡的說。

    「嗯，妳還沒睡啊？」

    我有點心虛的躲掉云芝的注視，急忙在門口將鞋子脫下，放進鞋櫃裡。

    云芝向來對我跟李德銓見面很感冒，她曾氣憤的在我面前數落過李德銓，說：「那個爛人敢偷吃就不要不擦嘴，敢劈腿就不要還想吃回頭草！」

    要是被她知道我今天是跟李德銓去慶祝生日，恐怕她會當場吐血，順便跟我絕交。

    「今天跟誰去慶祝生日？」

    啊！也太快進入主題了吧？我都還沒準備好說詞耶！

    「朋…朋友。」

    我像做壞事被媽媽抓到的小孩一樣，完全不敢抬頭，急急忙忙地只想躲回房間去，逃避質詢。

    云芝沈默幾秒鐘，才接著：「冰箱有個小蛋糕，是嚴毅買來的，他叫我祝妳生日快樂……你們二個人怎麼了？吵架啦？」

    「……哪有啊…」

    我的氣勢完全弱掉，云芝不是笨蛋，光聽我講話的語氣也知道我在說謊。

    「沒吵架，怎麼他連『生日快樂』這四個字也要別人轉達？」

    云芝關掉電視，離開沙發走到廚房倒水喝，經過我身邊時，她說：

    「都幾歲了還鬧彆扭，妳以為你們都還是小學生啊？開開心心時就相約去逛街吃飯，一吵架鬧脾氣就避不見面，賭看看誰會先沈不住氣去找對方說話，真受不了你們耶。」

    「我也很不想啊。」

    我扁扁嘴，小聲又委屈的說。

    「不想這樣就不要跟人家耍大小姐脾氣啊！妳以為他有權利義務要對妳好嗎？妳又不是他的誰！」

    云芝講話向來犀利，直來直往的方式常令我招架不住。

    「還有，離李德銓那傢伙遠一點，他不是什麼好東西，再跟他有牽扯，難保哪天妳會再傷痕纍纍，之前的教訓還記不住嗎？人家是有『家室』的人，他女朋友也是個狠角色，再這樣糾纏下去，只會越弄越難看而已。」

    原來，云芝什麼都知道！

    怔怔地看著云芝走回房間去的背影，我突然覺得，云芝小小的個兒，為什麼能擁有無限龐大的氣勢？聽她說話，總讓人無力反駁。

    她跟李德銓不一樣，我是李德銓的槲寄生，所以對他說的話，是無可救藥的百依百順，但再怎麼聽話，偶爾也會有想要反抗的時候，雖然最後仍會不戰而敗。

    可是，云芝不一樣。

    云芝說的話，總是能準確無誤的直接命中要害，有時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話，卻能在我心底掀起洶湧波濤，即使是輕描淡寫的帶過，也總能讓我在獨處時刻，不經易就想起她說過的那些隻字片語，放在心裡細細琢磨思量。

    也許，真的該試著放棄了！這樣像驚弓之鳥般的等待李德銓偶爾的想念，老實說，很累。

    就像在等一份不屬於我的幸福，遙遙無期的舉目睇望，卻始終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，無法走近、不能觸摸。

    就只能，遠遠的，凝視。

    隔天，云芝一早就去上班了，我則是放自己一天假，算是自己送給自己一個遲來的生日禮物。

    從冰箱拿出嚴毅送來的小蛋糕，我怔怔地，望著蛋糕上面那顆鮮豔欲滴的草莓，突然想念起嚴毅來。

    這個笨蛋！幹嘛不要直接打電話給我嘛！我又不是真的生他的氣。

    那天我是心情不好，又不是故意要找他吵架，他是男生耶，真的這麼小氣叭啦的跟我計較？

    我衝進房間，拿起手機，從通話紀錄裡找到嚴毅的手機號碼，看到他名字的剎那間，原本滿溢的勇氣，卻在瞬間，消弭殆盡。

    突如其來的膽怯，讓我沒辦法按下撥話鍵。

    該怎麼辦呢？

    難道就這樣消極地等嚴毅突然想起我，然後打電話給我？那萬一嚴毅不打電話來呢？萬一嚴毅決定放棄我，不再當我的心靈導師，不再孤擲一意的拯救還囚游在前一段感情裡的我呢？

    我好混亂喔……

    於是整個早上，我就這樣游移在「要」跟「不要」主動打電話給嚴毅的選擇題裡，一面掙扎，一面又不願意浪費地一口接一口吃掉嚴毅送我的蛋糕。

    只是，蛋糕都吃完了，我仍然沒個決定。

    「數到三，再不打電話來，我就不管了……」我對著手機自言自語：「一…二……三……很好！你有骨氣！」

    我頹然地丟下手機，心情很沮喪。

    只好努力的找事情做，忙一點，或許就不會那麼難過，也不會胡思亂想了吧！

    所以，我洗了浴室，把馬桶刷洗得異常光亮，還打掃過客廳，把雜誌架整理得像在書局販售般整齊，再把云芝跟我房間的被單、床罩、枕頭套都洗過一遍，拿到頂樓晾曬。

    一直忙到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，才發現早已過了午餐時間。

    明明很餓，但想了半天，還是不知道該吃什麼好，只好隨手抓起零錢包，決定到街上逛一逛，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勾起我的食慾。

    沒有刻意打扮，我戴了副厚框眼鏡、趿了雙拖鞋，穿著T恤和一條家居五分褲，十足邋遢樣的搭乘電梯到一樓，再晃過管理室，跟管理員伯伯打聲招呼，又閒話家常了一會兒，才一邊甩著零錢包、一邊漫不經心的走出管理室，腦袋裡還在轉啊轉的，想著到底要吃飯還是吃麵好。

    初夏午後的陽光好刺眼，我瞇起眼，走在沒什麼人的公園小徑上，後悔沒帶陽傘出門，也忘記擦防曬，被太陽這一曬，肯定又要黑一圈了。

    「欸，去哪？」

    一個聲音，乍然響在我耳畔，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，按捺不住地尖叫出聲。

    「吼，你嚇到我了。」

    我拍著胸脯，鎮定情緒之後，發現嚴毅正一臉笑意的看著我，一張臉比這夏日陽光還耀眼。

    「今天沒上班？」

    「我放自己一天假。」

    我看著他，眼一瞇，笑了。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很好，好到想要大叫。

    原來，我這麼在乎嚴毅！

    大概是我這輩子，從來就沒有這麼聊得來、這麼懂我的異性朋友，所以，我格外珍惜和嚴毅的情誼，就算偶爾會對他使點小任性，但我絕對沒有惡意，有時只是脾氣起來了，並沒有要傷害他一絲一毫的意思。

    云芝說錯了！我並沒有把嚴毅對我的好，當成是他的責任或義務，我也很努力的對嚴毅好，也很努力想要把嚴毅付諸在我身上的，加倍還給他，更希望嚴毅能過得比我好、比我幸福。

    在這個世界上，沒有誰有必要去對誰好，也沒有誰有權利去傷害誰……這些話，是嚴毅告訴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