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學畢業後,周曉霖並沒有離開這個充滿她跟李孟奕回憶的城市,她不是沒想過要離開,但就是捨不得。

 

   彷彿只要一離開,她真的與他失去最後的聯繫。

 

   所以她沒有離開,她待在與他相同的城市裡,跟他一起呼吸著一樣的空氣,感受相同的氣候,回憶她與他的過去。

 

   愛情離開了,並不代表她的心死了,她還是會想念,偶爾會期待,是不是在某個擦肩而過的街角,他們二個人會同時佇足回眸,然後微笑。

 

   可是這個城市好大,大到她卻從來不曾在任何街頭偶遇過他;這個城市也好小,小到他的消息總斷斷續續的傳來,不管是自己刻意打聽的,或是旁人無意談起的。

 

   也許這一生,他都不可能會離開她的世界了。

 

   至少,在她的心上,他一直住在那裡。

 

   沒人可以取代。

 

 

*****

 

   跟楊允程吃完辣到她全程猛灌好幾杯白開水的湘菜後,楊允程開車送她回家。

 

   「怎麼樣?很過癮吧?」在車上,楊允程還意猶未盡,「果然不能小看網路推薦,找一天,我們再來去大吃一頓怎樣?今天還有好幾道菜沒點到呢,真不甘心。」

 

   「太辣了。」周曉霖搖搖頭,直接投降。「辣到我的胃好像都快要燒起來了,不行不行,下次你要再吃這一間湘菜的話,記得,千萬不要找我。」

 

   「不找妳多可惜!妳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會吃辣的欸!」

 

   「你不是說不能小看網路推薦?」周曉霖認真的看著他,「那你不會上網去找找有沒有網友們推薦的耐辣達人,你去網羅來當你的飯友,以後吃飯你就專找他,如果對方是男生,又聊得來,那就結拜當一生的酒肉朋友;萬一對方是女生,也聊得來,那就順理成章的追來當老婆,一舉二得,不是很好?」

 

   「爛提議。」楊允程大笑:「不過因為是妳提出來的,所以我還是會認真的考慮一下。」

 

   「我怎麼感覺你這句話怪怪的?」

 

   「哪裡怪?」楊允程繼續笑:「把妳說出來的提議認真思考,那表示我很在乎妳這個朋友,所以妳說的每句話,我都會放在這裡,」他比比自己的腦袋,又說:「仔細思考過,再決定要怎麼去蕪存菁,把重點永遠在這裡。」他又比比自己心臟的位置。

 

   「果然是生意人。」周曉霖笑了:「隨便一句話,都能講得這麼好聽。你說,那些跟你談合作的廠商,是不是老被你的話逗弄得心花怒放,在暈頭轉向的樂乎乎氣氛中,胡里胡塗就簽下合作契約?」

 

   「我要真這麼厲害,早就富可敵國了,還會開這台破車跟妳去吃一頓價位不算高檔的湘菜嗎?」

 

   「有人說價格一定要高,菜才會好吃嗎?這是哪一國的理論!」周曉霖不肯苟同:「你記得我們老家那間北方麵食館嗎?他們店裡的大碗的紅燒牛肉麵一碗也不到百元,你說,它好不好吃?」

 

   「好吃到爆。」

 

   楊允程根本連思考都沒思考,就直接回答。

 

   「還有那家開了三十幾年的熱炒店,它隨便一道菜都只要一百元,你說它好不好吃?」

 

   「根本讓人流連忘返。」

 

   楊允程故意吸了吸口水,一副垂涎已久的表情。

 

   「所以,食物本身的價值並不在價目,而是在你味蕾上製造出來的感動與滿足感,對吧?」

 

   楊允程點點頭,看著周曉霖,說:「周曉霖,妳真邪惡!」

 

   「幹嘛這樣說?」

 

   周曉霖完全不懂她分析食物的價值感給他聽,為什麼是件邪惡的事。

 

   「妳老實說,妳是不是想回老家去,所以刻意講那些我們回憶中的味道,要挑起我的鄉愁?」

 

   「你神經病啊!我挑起你的鄉愁做什麼?」

 

   「引誘我回去吃啊!」楊允程眼睛突然閃亮亮:「妳知道我一定不會拋下妳,自己一個人衝回去吃,所以故意跟我講到那些家鄉美食,我就能順便載妳回家去。」

 

   「你真的想太多。」周曉霖瞪了他一眼,「現在高鐵多方便,我要回家就直接坐車回去就好了,幹嘛還要你載我?一個人多自由自在,不用在那裡敲時間,還花時間等人呢!生命都浪費在這些等來等去的時間上了。」

 

   「女孩子這麼獨立,真是件不可愛的事。」楊允程嘆了嘆氣,說著。

 

   「女孩子太依賴,才真的是件麻煩的事呢。」周曉霖馬上出聲反駁。

 

   「我喜歡被我喜歡的女孩子依賴,那會讓我感覺自己很重要。」

 

   「那幸好,我不是你喜歡的女孩子,所以你可以省了這個麻煩。」

 

   「妳……唉,算了。」

 

   「幹嘛欲言又止?起個頭又不把話說完,最討人厭了,純粹是想勾起別人的好奇心,居心可議。」

 

   「哈!勾起妳的好奇心了嗎?」楊允程露出頑皮的笑意。

 

   「當然。」周曉霖也不隱瞞,伸長了腿,順便舉高手伸伸懶腰,坐了一天的辦公室,骨頭都快坐懶了,眼睛卻還是直勾勾的看著楊允程。

 

   「可是我偏不說呢,怎樣?」

 

   「一定要這麼幼稚?」

 

   「對啊,就是要這麼頑皮又幼稚呀!怎樣?」

 

   「非常欠扁。」周曉霖憋住笑,維持臉上一貫的淡定表情,正經八百的說:「不過,我可以更幼稚喔!」

 

   「哦?真的?」這回換楊允程好奇了,他轉過頭來,看著周曉霖的眼神裡,漾著微微亮光,和淡淡笑意。「怎麼個幼稚法?」

 

   周曉霖把左手食指跟右手食指指尖碰連在一起,舉到楊允程面前去。

 

   「幹嘛?」楊允程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
 

   「切八段。」周曉霖還是一本正經。

 

   楊允程沒玩過這遊戲,男生的世界根本就不流行這樣的東西,他們喜歡一個人跟討厭一個人,都是沒有絕對的;在他們的朋友圈裡,可以四海皆兄弟,可以吃喝玩鬧無芥蒂,雖然能聊心事的哥兒們就固定那幾個,不過,在他們的世界裡,跟誰都可以友好,就算吵架,也能用一場籃球賽來化解、和好。

 

   所以,他們沒有切過什麼八段,也沒有誰跟誰真的絕交過。

 

   「那是什麼?」楊允程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。

 

   「騙人的吧!你真的不知道?」周曉霖則一臉更不可思議的神色。

 

   楊允程老實搖頭。

 

   「國小時,如果我們跟同學吵架,就會舉起手說要切八段,切完就等於絕交了,不過,小孩子都很單純,雖然說要絕交,也切八段了,但常常都是上一節下課吵架,下一節下課就馬上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,又玩在一起了。」

 

   「那妳還要跟我切八段?不覺得白費力氣嗎?」

 

   「什麼意思?」

 

   「因為等天一亮,我就會馬上又忘記今天跟妳切八段的這件事啦!妳不是老說我幼稚,心智年齡大概只有八歲的程度嗎?八歲心智的我是不會跟妳這種大人記仇的啦。」

 

   周曉霖無言了……

 

   楊允程無藥可救的樂觀性格,根本就跟李孟奕一樣,難怪這二個人國中時可以那麼麻吉。

 

   周曉霖看了看窗外的夜晚景色……這時間,李孟奕下班了嗎?吃過飯了嗎?還是不是常鬧胃痛?會不會偶爾……想起她?

 

   思念,是最多愁善感的病症,而且,無藥可醫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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