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來李孟奕才知道,楊允程會這麼不爽周曉霖,是因為,她居然當著他的面,毫不留情的撕掉他寫給她的情書。

 

   據說,那是他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,絞盡腦汁,用盡所有他認識的美好詞彙,才寫出來的一封信。

 

   結果,周曉霖只花了不到三秒鐘的時間,就直接撕毀了那封信,連拆開來看一眼的時間都直接省略了。

 

   「難怪你會這麼生氣。」

 

   某天放學回家的路上,李孟奕他們本來是一掛人一起走路回家。走到後來,同伴人一個一個都返家了,只剩他跟楊允程因為家住得比較遠,所以還並肩走在夕陽餘暉照耀的柏油路上,身後是他們二個人交疊在一起,被拉得長長的影子。

 

   當李孟奕突然開口這麼對楊允程說著時,楊允程本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,瞬間變得憤憤不平。

 

   「去你母親的,林佑軍那個死胖子,都叫他不要說了,他還告訴你!」說完,楊允程像洩恨似的,狠狠的踼了他腳邊的小石子一腳,把那顆石頭踼飛得老遠。

 

   「不是林佑軍跟我說的。」李孟奕壞壞的咧嘴笑著,「是江禹鍚告訴我的。」

 

   「靠!連江禹錫那個大嘴巴都知道?」

 

   「江禹鍚跟我說是陳敏新跟他說的……」李孟奕又補了一刀,然後看戲般的盯著楊允程激動的反應看。

 

   「哇靠……死胖子林佑軍到底是跟幾百個人說啊?」

 

   「也沒多少人吧!不過我猜,我們那一掛人應該差不多都知道了。」李孟奕一個迴身,又是一刀……真是刀刀致命般的彷彿要讓楊允程斃命。

 

   「他父親的母親的!」楊允程氣急敗壞的直接往回走。

 

   「喂,你要去哪裡?」李孟奕見苗頭不對,連忙回身追上楊允程。

 

   楊允程頭回也不回,「我去找林佑軍算帳啊。」

 

   「神經喔你。」李孟奕伸手住拉楊允程的書包,不讓他再往前走,「他話都說出口了,你去找他算帳幹嘛?更何況他只是跟我們說出實情,又沒有造謠,你生什麼氣?」

 

   「氣他沒幫我保守秘密啊。」

 

   「都什麼時代了?追女孩子你居然還用寫信那一套,這樣是要追到什麼時候才追得到?」李孟奕拉著他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,邊走邊開導他:「人海戰術,你懂不懂?我們人這麼多,你每天都到她身邊去繞一繞,我們就在一旁搖旗吶喊,當你的軍師,幫你製造機會接近她,還不怕她不乖乖束手就擒?」

 

   「萬一沒有用呢?我聽說她對男生根本就不屑一顧。」

 

   楊允程沒志氣的嘆氣。

 

   「國中也差不多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了吧!她再怎麼鐵石心腸,也總會軟化吧!」李孟奕拍拍楊允程的肩,鼓舞他:「更何況你長得不差,在我們這年紀的男生裡,算帥的,雖然……還差我那麼一點,哈哈哈!」

 

   楊允程本來還算有那麼一些些感動,但聽到後面那句話,感動的情緒頃刻間便蕩然無存。

 

   「很臭屁嘛!」楊允程斜睨了李孟奕一眼,那眼裡滿是不屑。

 

   「哼!我哪有臭屁?」李孟奕不服氣的從自己書包裡掏出幾封五顏六色的信,每封信都被折得很花俏,有愛心形狀的,也有星星形狀的,「這是我這星期收到的情書,不過我奉勸你不要看。」

 

   「為什麼?」

 

   「我怕你看完會自卑!」

 

   「自卑你母親啦!」楊允程一拳揍進李孟奕的肩窩裡,嘴邊卻忍不住噙著笑。

 

   李孟奕也跟著笑起來。

 

   他們二個人認識初期,楊允程總滿口髒話,不是「他媽的」,就是「X你娘」,聽得李孟奕渾身不對勁。

 

   終於有一天,李孟奕受不了了,向他提議:「喂,你不會覺得你這樣滿口穢言,很沒有氣質嗎?我們好歹也算是讀書人,就算是罵人,也總該稍稍修辭一下吧?」

 

   也不知道李孟奕的話是不是讓楊允程有了反省的動機,總之,楊允程確實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,又重重的點了點頭,算是認同李孟奕說的話。

 

   「的確。」楊允程最後說:「我們再怎麼說,也算是讀書人嘛。」

 

   李孟奕欣慰的笑了笑,深覺儒子可教也。

 

   「他母親的,你那臉淫蕩的笑是怎樣?」

 

   李孟奕的頭上瞬間有幾百隻烏鴉飛過!這個楊允程果然是塊朽木,而且是塊再怎麼努力,也雕不起來的腐木。

 

   自此之後,楊允程罵人的話,只要牽扯到「媽」或「娘」,他全都會自動把它改成「母親」,而「他奶奶的」,依他的罵法,就會變成「他父親的母親的」。

 

 

  

   因為楊允程的關係,李孟奕這才算總算真的注意到周曉霖這號人物。

 

   在他們的這個年紀,已經開始有了較深的同儕觀念。

 

   女生的交情很微妙,不管要去哪裡,總是會手勾著手走,就算是去上個廁所,也非得呼朋引伴不可,好像唯恐天下來不知道她們的情誼有多深。

 

   但周曉霖卻總是像個獨行俠一樣的獨來獨往,身旁沒有半個朋友;在李孟奕的注視範圍內,她彷彿也從不肯輕易跟人交談。

 

   不同於周遭同學的精心打扮,周曉霖的髮長總是在肩上,髮上也從來不曾出現過色彩鮮豔的髮夾或髮束,她總是用黑色小髮夾,將瀏海夾在側邊,說有多俗氣就有多俗氣。臉上還戴著一個黑色加厚塑膠框的眼鏡,一副路人甲的不起眼模樣,是那種就算從你身旁走過二十次,你仍不會注意到的那種人。

 

   真不知道楊允程到底看上她什麼,除了功課好,她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優點了。

 

   「喂,楊允程,來說說你到底是看上周曉霖什麼地方吧!我觀察了幾天,實在找不出她身上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。」

 

   某天回家的路上,依照慣例,一群人走著走著,同伴們各自返家後,長長的路上,到後來就只有楊允程跟李孟奕。

 

   李孟奕好奇的開口。

 

   楊允程向來天不怕、地不怕,這會兒,卻突然漲紅了臉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

 

   「幹嘛?害羞喔?這裡又沒有別人!快點從實招來,坦白從寬。」

 

   看著楊允程羞澀的表情,李孟奕覺得很好笑,卻又不能在楊允程面前笑開,只好努力憋著。

 

   楊允程掙扎了半天,吶吶開口:「…就……呃…那個……」僵持半天,依然說不出完整字句,最後他拋棄堅持般的大喊,藉聲壯膽:「唉呀,喜歡要有什麼原因嗎?反正我就是覺得她很正啊!」

 

   「她很正?」李孟奕像看到什麼驚駭畫面的瞪大眼睛,「楊允程,你眼睛有問題嗎?」

 

   「那是你不懂。」楊允程不服氣的反駁。

 

   「我的確不懂。」李孟奕搖搖頭,沒輒的語氣:「全世界大概只有你能看得懂她的美麗吧!」

 

   楊允程睹氣的不肯再說一句話,於是二個人就這麼沈默的走回家。

 

   李孟奕的家先到,楊允程的家則還要再往前走,經過一個十字路口,才會到達。

 

   「欸,楊允程!」李孟奕在他家門前停住腳,望著楊允程繼續往前走的背影,叫他。

 

   楊允程停住腳歩,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,卻沒回頭,聲音悶悶的,聽得出還在不爽。

 

   「幹嘛?」

 

   「我幫你追周曉霖啦。」李孟奕盯著楊允程的背影看。

 

   楊允程沈默片刻,聲音不輕不重的:「隨便啦。」

 

   「還有……」李孟奕很想過去捶他的肩膀,或像平常那樣,笑嘻嘻的用力推他的頭一下,他真不習慣這樣子的尷尬氣氛,「……對不起啦,我真的沒有批評周曉霖的意思啦!」

 

   楊允程依然一動也不動的佇在原地,半嚮,他突然轉過身,走過來。

 

   李孟奕完全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的看著他,楊允程走到他面前,不由份的就是一顆拳頭揮過來,力道不是很重的落在李孟奕的左手臂上,聲音裡終於滲進笑意。

 

   「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講任何周曉霖的壞話,我就不是這樣而已了。」

 

   夕陽餘暉下,二個人本來還互瞪著對方,幾秒鐘後,又前嫌盡釋的笑了起來。

 

   在那個沒什麼大煩惱的年紀裡,所有的愛恨情仇,都是太遙不可及的事。

 

 

就像空氣和太陽般自然,喜歡你也彷若天經地義般,是那麼義無反顧的自然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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