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其實再過不了幾小時,妳就要三十一歲了!」魏蔓宜冷不防的開口。
我殺人般的眼光馬上從沈珮妤身上移開,繼而掃向魏蔓宜,咬牙切齒的聲音從我牙縫間拼出:「行了!我知道啦!妳們不用一直提醒我。」
「三十一歲是女人生命裡的一個新的里程埤喔。」沈珮妤接著說。
「這句話妳去年也說過。」我沒好氣。
「有嗎?」
「有。」我肯定的點頭:「去年我生日時,妳也跟我說過三十歲是女人生命裡一個重要的里程碑,那是一個女人完全脫離稚氣,變得更有魅力的年紀。」
「是喔?」沈珮妤抓抓頭,笑著:「我怎麼不記得?」
「因為妳也即將歩入三十一歲了。」我說。
「什麼意思?」
「意思是,妳就快要漸漸記憶力退化了,就像我一樣,該記的事情總是忘記,不該記得的事情,卻老是記在心頭,這是人家說的初老症。」
「我以為是當媽媽才會這樣!」沈珮妤還是笑。
「哇!沈珮妤,妳好了解!」魏蔓宜驚喜的叫起來:「我真的是這樣耶,生了小孩後,記憶力就嚴重退化了,老是記得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,反而重要的事卻常常在一個轉身後就忘光光了……」
「嘖!妳又不是媽媽,幹嘛學人家這樣說?妳這個明明就是跟我一樣的症頭,叫作初老症……欸,等等、等等,沈珮妤,妳該不會是……有了吧?」
我的腦袋電光火石的閃過一個念頭,望著依然揚著笑意的沈珮妤,心臟噗通噗通逐漸跳得劇烈起來,一旁的魏蔓宜尖叫了一聲,開心的抓著沈珮妤的手,直問:「真的嗎?真的嗎?」
沈珮妤輕輕的點了下頭,臉上笑意依然,眼神裡卻多了幾道光采。
「哇啊,什麼時候的事?妳也太神秘了吧!這種事都不講的喔?」
魏蔓宜的反應讓我忍不住笑出聲來,她自己懷孕時都沒這麼興奮,別人懷孕她卻一股腦兒歡天喜地,好像是她自己懷了寶寶一樣。
於是,明明是我的生日,沈珮妤肚子裡有新生命的事,竟就這樣硬生生的搶走我的壽星光采,不過對我而言,這卻是她送我最好的生日禮物,因為只有我跟魏蔓宜知道,沈珮妤多麼想要生一個孩子,來延續她跟蘇諺齊的愛情,她說過,在愛裡誕生的小孩,一定會長得特別漂亮可愛。
真好!看見自己身旁的姐妹們都幸福快樂,我的孤獨,好像也就變得那麼微不足道了,有人陪伴著嘻嘻笑笑,日子,彷彿也不再那麼寂寞。
雖然偶爾還是會渴望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,但有的時候,一個人,也很好。
真的,很好。
自從過了二十五歲,我就不喜歡過生日了,尤其不喜歡對著生日蛋糕吹蠟燭,總覺得吹掉的不是燭火,而是我一去不復返的青春!
所以,能夠低調的度過生日這一天,我就盡量不張揚。
然而,很多時候,就算你不想聲張,消息還是會不小心走漏。
就在我三十一歲生日這天,一早,我的FB上就充斥著一整片「生日快樂」的字樣,雖然我在FB裡放上的是一個假生日,但總有些老朋友會牢牢記住你的生日,然後在你想盡量低調的這一天,賣力的在你的FB上祝你生日快樂,接著,連鎖效應就開始了……
再來是不斷送出蛋糕圖樣和生日快樂字樣的line,以幾乎每幾秒鐘就呼叫一次的頻率,不停地透過我的手機騷擾我。
總之,我早上幾乎有一個半鐘頭的時間,都在應付那些不斷接踵而來的祝福。
「誼靖姐,生日快樂!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。」
十點多時,正當我還在處理一件國外客戶抱怨貨櫃延遲意外事件時,公司裡年紀最小、資歷最淺、目前行情最好的姮潔捧著一小塊蛋糕,笑咪咪的來到我面前,用細細柔柔,帶著娃娃音的聲音,輕聲的對我說,然後把蛋糕放在我桌上。
「啊,謝謝。」我用手摀住話筒,小聲的向她道謝,又說:「下次不要再破費了,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。」
當然這是客套話!我其實想說的是:本姑娘我實在不喜歡過生日,不想一再的被提醒自己又老了一歲這樣的事實!所以是不是可以請你們也都忘了這一天,讓我可以像平常那樣,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一天?
「沒什麼、沒什麼,花不了什麼錢,誼靖姐能夠開心就好了。」說完,姮潔指指我,又在耳旁作出聽電話的動作,說:「妳先忙,我也要去回幾封E-Mail,生日快樂喔,誼靖姐。」
然後我望著她纖瘦輕盈的背影,在心裡感嘆:唉!年輕真好。
沒多久,另一個男同事也放了杯咖啡在我桌上,一樣笑嘻嘻的祝我生日快樂。
接著又有幾個同事冒出來,有的送我小禮物,有的給我餐券……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,有這麼多人跑來祝賀我又失去一年的青春歲月,到底是幸,還是不幸?
接近中午的時候,總經理打內線電話給我,劈頭就說:「誼靖,妳中午有沒有約?我請妳吃飯吧!」
「呃……」我實在很想拒絕,但身為已經在這個社會上打滾多年的職場老手,畢竟早已被訓練得心口不一,所以我只能語帶笑意的回答:「喔,好啊!」
跟總經理約好了時間地點,才放下話筒,我的手機就響了。
「美女,生日快樂!」梁祐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愉快傳來。
自從多年前跟他打了一架後(呃……說打架是誇張了,事實上,是他被我打!),我跟他的交情就往前邁進一大歩,變成像哥兒們一樣的感情,可以聊的層面很廣,更熟識到就算在他面前不小心爆粗口,也不會覺得不自在。
「幹嘛?」我沒好氣回他:「你老婆沒跟你說過,我最討厭人家跟我說生日快樂了嗎?」
「我老婆是沒跟我說過這一點,倒是她叫我問妳今天下班後要不要來我家吃飯?我們準備煮一桌子妳愛吃的菜請妳。」
「誰煮?」
「妳覺得會是我老婆煮嗎?」
「想也是!」我點點頭。魏蔓宜煮的菜不是我在說,實在只能算吞得下,卻完全跟「色、香、味」這三個字沾不上邊。
她嫁給梁祐承這個願意為她洗手作羹湯的男人,老實說,也算是她苦盡甘來的福氣!
「所以……妳要不要來?」梁祐承又追問。
「去!當然去!有人請客我怎麼能拒絕?這樣不就顯得我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!更何況魏蔓宜是我一輩子的死黨呢,光是這一點,我就不能拒絕她的邀請。」
「好,那說定了,妳晚上不能再有其他約會喔,不要害我被罵辦事不力唷!」
「知道了啦。」我被梁祐承近乎請求的語氣弄得笑出聲,又跟他隨便哈啦了幾句,才結束通話。
真好!晚上終於有節目,不用再一個人回家去面對孤零零的屋子,心裡好像有了踏實的感受。
只是,偶爾還是會寂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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