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威宸打電話來的時候,我剛好把車停在趙哲希他家門口。

 

   「嘿,妳在幹嘛?」

 

   當程威宸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時,趙哲希很貼心的幫我調低車上樂曲的音量,坐在一旁,安靜的對著我微笑。

 

   我知道,他沒有馬上下車,必然是還有些話要跟我說,於是我對他比了個手勢,要他等等我。

 

   「剛送趙哲希回到家,怎麼啦?你可以下班了嗎?要不要我順道去接你?」

 

   程威宸對趙哲希很意外的並沒有任何敵意,他始終都知道趙哲希的存在,也深覺趙哲希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。

 

   他認為,以趙哲希的外形,並不足以成為他的對手。

 

   程威宸對自己,總是很有自信。

 

   「不用,我等等自己開車回去就好,其實也沒什麼事,只是想知道妳現在在做什麼,今天我加班會晚一點,妳晚上不用等我電話,沒事就早點睡,等等回去的路上開車小心一點,OK?」

 

   「你很愛瞎操心欸,我又不是小孩子了……知道了啦,你下班回家的路上開車也要開慢一點喔,回到家發封簡訊給我,說不定我半夜醒來上廁所時會看見。要確定你已經安全到家,我才能睡得安心嘛。」

 

   跟程威宸又閒聊了幾句後,我們才結束通話。

 

   「唉唷,很甜蜜嘛。」

 

   見我放好手機,趙哲希忍不住取笑我。

 

   「怎樣?是嫉妒還是羨慕?要不,你就快點去找個可以跟你情話綿綿的對象,好好的談個噁心叭啦的戀愛,才不用天天欽羨別人的儷影雙雙,你覺得如何?」

 

   「不是甚好的建議。」趙哲希搖頭,微笑的表情看不出來是認真,還是只是隨意說說:「在還可以單身的時候,我絕對不要放棄這種可以隨心所欲過日子的權利。況且,我又不是沒有談過戀愛,那些海誓山盟、海枯石爛的話,我也可以講得十分動聽又不結巴,可是說好的不離不棄呢?到最後,還不是灰飛煙滅……」

 

   「幹嘛這麼灰心?緣份只是還沒來敲門而已,又不是你被幸福遺棄了。」

 

   「我才沒有灰心。」趙哲希饒富興味的瞅著我:「只是我看到某人不過談場戀愛,就被搞得人不像人、鬼不像鬼,動不動就搖頭嘆氣或淚流滿面,為此,本人深深引以為戒,不敢重蹈某人覆轍,以免把自己的夀命狠狠折去二十年,多不划算……」

 

   趙哲希話還沒說完,我一巴掌已經落在他的肩頭。

 

   「少幸災樂禍,我就來拭目以待當你不小心又談戀愛時,可以多優雅、多怡然自得,不被那些情愛俗事煩擾了心。」

 

   趙哲希只是面帶微笑的看看我,停了片刻,才又開口:

 

   「欸,林至臻最近還有跟妳聯絡嗎?」

 

   「沒有。」我搖頭:「前幾個月她換新公司,一方面要適應,一方面新公司的工作量比先前那間公司大,我又忙,所以失聯了好一陣子,怎麼了?」

 

   「昨天她打電話給我。」

 

   「啊?」

 

   我像受到什麼驚嚇般的登時瞪大了眼、張大了嘴。

 

   趙哲希被我的反應逗笑:

 

   「幹嘛?又不是什麼靈異事件,妳有必要這麼誇張嗎?」

 

   「人家很意外嘛。」我急巴巴的又問:「她怎麼突然打電話給你?」

 

   「她說她要被外派到國外的分公司去,臨出國前想跟我吃頓飯。」

 

   「你答應了嗎?」

 

   「妳覺得我不應該答應嗎?」

 

   「可是這樣……會不會很尷尬?當初你們二個人分手時,決裂得很徹底,好像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一樣,現在再碰頭,還要一起吃飯,不會感覺很怪嗎?」

 

   「時間都過了這麼久了,如果曾經有過什麼,也早就放下了,而且,我們也都已經不再是以前二十初頭年紀的小伙子,說不定再相聚,會有親人般的感覺也不一定,畢竟以前我跟她,曾經那麼熟悉過。」

 

   「吼,趙哲希,這些話你要是早幾年跟我說,不是很好嗎?那些心結早幾年解開,說不定你們二個人還能走在一起呢。」

 

   「我跟林至臻其實也沒什麼心結,不過就是我覺得我跟她並不是頻率相同的人,所以與其困住她另尋幸福,倒不如乾脆一點分開算了,不合適的感情就像連續劇,拖久了,就是歹戲拖棚,不會有什麼看頭,只會招來天怒人怨罷了。」

 

   我一臉驚奇的盯著趙哲希看,像看到什麼奇花異草一般。

 

   「嘩!趙哲希,我知道你學生時代功課很不錯,國文造詣也沒爛到哪裡去,不過我不知道你用連續劇來形容感情,居然可以形容得這麼貼切,太強了!」

 

   儘管被我稱讚,趙哲希依舊維持他一貫的淡然,淺淺微笑。

 

   「星期六晚上有沒有空?」他又問。

 

   「幹嘛?」

 

   「我請妳吃飯。」

 

   「咦?你幹嘛要請我吃飯?」我盯著他的臉看,努力研判他在耍什麼鬼心眼:「怎樣?你是中樂透還是統一發票?好端端的幹嘛要請我吃飯……禮多必有詐!我要拒絕你。」

 

   「那隨便妳,不去我剛好可以省一頓,別說我小氣。」

 

   趙哲希說完,打算開車門下車,我想想不對,趙哲希這個人並不會無緣無故請我吃飯,他會提議,必然是有什麼因緣。

 

   於是,我迅速拽住他背後的衣服。

 

   「快點說,到底是為什麼要請我吃飯?理由合理,我就跟你去。」

 

   「請妳吃飯還要理由!妳這個人未免太難伺候了吧。」

 

   「難伺候是我的特色……快說,到底是怎樣?」

 

   趙哲希停頓了幾秒鐘,才終於開口宣布謎底:

 

   「林至臻也想見見妳,她約了我們二個一起去吃飯。」

 

   「吼,你這死孩子,這種事你剛才怎麼不一起講!這樣搞神秘有比較爽嗎?害我剛才還在想林至臻怎麼要出國了這種大事沒跟我說,也不找我出去聚一聚,當初跟她鬧翻的是你又不是我,她沒必要牽怒給我吧!好歹我也當了好一陣子的和事佬,雖然感化不了你這顆頑石,不過沒功勞也有苦勞嘛。」

 

   我噘著嘴瞪趙哲希,他這個人就是這樣,什麼事都不急不徐的,吃飯、走路、講話都一個樣,好像火就要燒到他屁股了,他依然優雅不驚,宛如老僧入定。

 

   只有幾次我被程威宸弄哭了,閉著嘴一句話也不肯說,只是急巴巴的掉著眼淚,他老兄才會難得一見的緊張得手足無措,卻什麼安慰的話也講不出來,就這樣傻傻的坐在一旁遞面紙給我。

 

   「反正遲早要讓妳知道的事,早講晚講有什麼差別嗎?」

 

   是不是?這話是不是光聽就會很想吐血?

 

   他是覺得早講晚講總是說了就算講過,但依我火象星座的見解,早幾分鐘知道,跟晚幾分鐘被通知,心裡的感受是差很多的。

 

   不過,跟這種沒啥脾氣的人,根本就吵不起來,在他面前大吼大叫也只是自損形象,他老兄根本就完全無動於衷,甚至會認為是我在小題大作。

 

   「好啦,時間地點你再發簡訊跟我說,我現在想回家休息了,不跟你聊啦。」

 

   「那開慢一點。」趙哲希下車後,又轉頭對我笑著:「回到家打通電話給我。」

 

   OK,掰。」

 

   我朝他點頭,關上車窗,油門一踩,便在趙哲希的注視下,迅速駛離他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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