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ry的銀色小世界

Chapter２． 怯懦。

    嚴毅，你是不是偶爾也會有怯懦的時候呢？我覺得我很嚴重。

    我承認自己是個膽小的人，在很多方面都是。

    不是不想勇敢一點，而是勇敢不起來。

    比方說，明明知道渴望得知的解答就在前面，只要再往前踏出一步，就能揭開謎底，卻又害怕得到的答案，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個，於是寧願讓自己像隻鴕鳥似的把頭埋進土裡，也不願意勇往直前。

    又比方說，明明知道那個離開的人，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邊，與我一起走在那條名為未來的路上，卻還是不願意當機立斷的把他從記憶裡刪除，擔心害怕只要這麼做，我和他之間，就真的只剩空白一片，彷彿從來不曾經歷過。

    人，真的是既矛盾又膽怯的動物。

    只想走最安全的路，做最安全的事，期待轟轟烈烈，卻又害怕渾身是傷。

    所以最終，只能在原地打轉，只能，日覆一日的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。

    嚴毅，如果你遇到了你非常喜歡的女孩子，你還會像學生時代的你一樣，努力去追求嗎？

    還是，跟我一樣怯懦地守在原地，等待一個你想得到的答案的出現呢？

    嚴毅，我希望你是勇敢的！

    畢竟，在這個世界上，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可能會重來的。

    包括青春、包括流走的歲月、包括那些快樂悲傷的瞬間。

    當然還包括，喜歡一個人的心情……

    李德銓在我生日的前一天，打電話給我，約我吃飯。

    老實說，我很震驚。

    這不是我們分手後，他第一次約我吃飯，不過，卻是我們分手後，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要幫我慶祝生日。

    「……不大好吧？」

    我沒有馬上答應他，儘管心跳已經快破表，二隻腳也完全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起來，還得不時地把手機拿遠一點，才不至於讓他聽見我偷偷深呼吸以平穩說話語氣的聲音。

    沒有馬上答應的原因，是我顧慮到萬一這種事被他女朋友知道，肯定會引發一場戰爭，況且，他女朋友還是我學妹呢！算來，我和她共同認識的朋友數量也有相當程度，當初她橫刀奪愛，已經讓她的形象大傷，我算被害者，在朋友之間獲得不少同情票數。

    但現在李德銓把小三扶正成正宮，萬一我和他出去吃飯，被其他人看到，那我這個昔日正牌女友不就被打入狐狸精小三的萬丈深淵，揹負破壞人家情侶感情的黑鍋？

    啊！怎麼想就是覺得不妥。

    「就只是吃個飯啊，我們很久沒有聊一聊了耶。」

    李德銓的話對我來說，始終都具有一種奇異魔力，每次不管他說什麼，我總提不起勇氣拒絕。

    云芝說，我前輩子大概是倒了李德銓的會，這輩子才會對他百依百順到幾乎人神共憤的境界。

    「…可是……可是我……」

    我一面抓頭髮，一面努力想要找什麼完美一點的藉口，來拒絕他；但好像越急，腦袋就越是一整片空白。

    「我們也算是老朋友吧？林毓昕，別這樣，就讓老朋友幫妳慶生一下嘛！吃個飯而已，應該不是什麼過份的要求吧？」

    「……好吧。」

    最後，還是妥協了。

    電話掛斷後，我差點咬舌自盡！

    為什麼總是學不會拒絕呢？我已經不是他的槲寄生了，但為什麼我只要一聽到他的聲音，就整個人又忍不住想要依賴起來呢？

    我覺得自己好差勁啊！

    我的悶悶不樂在晚餐時刻，引起嚴毅的關心。

    「妳幹嘛？這盤丼飯跟妳有仇？」

    「沒有啦。」

    我拿湯匙在盤子裡東撥一下、西攪一下，完全沒什麼胃口的把一塊肉舀進嘴裡，洩恨似的用力咀嚼。

    「嚼那麼大力做什麼？」

    「專家說，食物要在嘴裡咀嚼50下才能吞下去，這樣比較不會有消化不良的問題。」

    「哦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知識啦？」嚴毅笑笑看我，繼續問：「哪個專家說的？」

    「林專家毓昕小姐。」

    嚴毅噗哧一聲，笑出聲來。

    「心情不好還能這麼幽默？林專家毓昕小姐，妳功力真的是越來越好啦。」

    我瞄了他一眼，冷冷回答：「不好笑。」

    嚴毅聳聳肩，又吃了一口飯，咀嚼吞下後，才緩緩開口：「怎麼了？」

    「沒事。」

    「沒事不會這種表情、這樣的講話方式。」嚴毅夾了一朵青花椰菜，放進我碗裡，繼續說：「到底怎麼了？」

    「我不想說。」

    我莫名其妙的彆扭起來，嚴毅倒是見怪不怪的笑了二聲。

    「不想說就不要說，但記得找方法發洩一下，藏在心裡，會發霉的。」

    然後整頓飯，就在我的陰陽怪氣中結束。

    一直到嚴毅要送我回家，坐在他車上，我才肯把那件引起我心情不好的鳥事，透露給他知道。

    「妳其實可以拒絕啊，又不一定非答應他不可。」

    聽完我的簡述，嚴毅露出『這根本就沒什麼，妳心情幹嘛要不好』的表情。

    「我當然知道可以拒絕啊，問題是…問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拒絕他嘛！他根本就是我的剋星，就算我閉關修練個五十年，也不一定能抵抗得了他呀！」

    「妳其實只要跟他說，對不起，我有約了。就這麼簡單，很難嗎？」

    「如果可以這麼簡單的說，我難道會願意讓情況變複雜嗎？」

    我討厭嚴毅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件事，任何一個人以第三人的觀點來看這整件事，當然都覺得簡單啊；但是，問題是，我是當事者，而對方，是我的前男友，我們的愛情在我還愛著他的時候乍然結束，而且我們之間的徵結點在於，就算我跟他已經分開二年多了，我卻還沒從過去的傷痛中完全走出，依然囚游在那段又幸福又痛苦的時光流域中，依然愛著他。

    因為還愛著，所以沒辦法拒絕。

    李德銓是我的罩門，一直都是。

    嚴毅嘆了一口氣，長長的、無奈的。

    「妳這麼做，是在傷害妳自己。」他說。

    「我也不想這樣子啊，可是我有辦法嗎？」

    我的口氣有些衝，可是話到了嘴邊，不說又不暢快，一張嘴，就忍不住劈哩啪啦：

    「我就是還喜歡他啊！但我能怎麼辦？我也很不想要這樣呀，每次只要想到他跟別人在一起，我就忍不住嫉妒到要發瘋，他本來是我的耶，結果被學妹搶去了，我卻只能默默承受，除了哭，什麼也不能做，這不是很不公平嗎？那種感覺就好像你一直珍惜的玩具，突然被一個從路邊衝出來的人搶走，你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開開心心的抱著你的玩具離開，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很爛，偏偏你又搶不回來，所以只能哭，不斷不斷的哭，想像眼淚也許能夠幫你洗滌傷心，卻不小心又陷入更深沈的傷心裡……」

    我一說完，才發現自己的眼眶濕濕熱熱的，也許只要再多說一句話，我就會哭出來了。

    「…所以……我要怎麼幫你呢？」

    「……我不知道。」

    「把妳的手機給我。」

    嚴毅朝我伸出手。

    「幹嘛？」

    「我幫妳打電話給他。」

    「打給他做什麼？」

    「既然妳沒辦法拒絕，那我就來幫妳拒絕啊。」

    「……這種事……不用你雞婆吧。」

    大概是我不經大腦說出口的話，傷害到嚴毅了，所以在送我回到家的路上，他完全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。

    而我，心情分不情是心虛還是自責，也不敢再找他說任何話。

    我們就這樣，沈默的僵持著。

    「再這樣下去，妳只會毀了妳自己。」

    就在我下車時，臨關上車門前，嚴毅突然開口，而這句話，宛如一把箭，冷冷地射進我的心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