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他看起來蠻酷的嘛。」

 

    有次我們例行性地拎著便當到學校行政大樓旁的涼亭,進行我們的午餐約會時,正巧蘇昱帆從旁邊經過,江子淇抬眼望見,便露出陶醉的神情,花痴般的望著蘇昱帆離開的背影,喃喃自語。

 

    我的目光和江子淇於是有了共同的焦點。

 

    「酷個屁。」吳呈昊啐了一聲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夾走江子淇便當裡的炸雞腿。「他那是孤僻吧。」

 

    「哦!你在嫉妒他長得帥喔?」江子淇睨了吳呈昊一眼,發現自己便當裡的炸雞腿被夾走,眉頭皺也不皺便二話不說地夾起吳呈昊便當裡的魯豬排,放到嘴邊大咬一口後,又放回吳呈昊的便當裡,緊接著再夾起那隻被吳呈昊偷走的炸雞腿,移到嘴邊又是大大的一口,然後放回去。

 

    吳呈昊傻眼大約十秒鐘才回神過來,「唉唷,妳怎麼那麼髒啦?」

 

    「會嗎?」江子淇用手背抹掉唇邊的油漬,嚥下食物後,才像個美食專家般搖頭晃腦說:「雞腿炸得不酥,雞肉沒有先醃漬過,魯豬排的肉有拍打過,比較有彈性,肉也魯得很有味道,所以這一回合,是魯豬排獲勝。」

 

    「哇……」我驚訝地張大嘴,忍不住佩服起來:「江子淇妳好厲害喔!」

 

    「那是當然囉。」江子淇揚揚得意地扯開笑容:「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做什麼的。」

 

 

 

    江子淇她家是我們村裡唯一的一間自助餐店,店面不大,卻常常擠滿客人。

 

    那一盤盤令人食指大動的菜餚,全出自江子淇她爸的手,假日時候,偶爾我們去江子淇家找她時,她爸都會很大方的請我們吃自助餐。

 

    比起那些美味的菜餚,更讓我覺得幸福的,是江子淇跟她爸的感情,他們那種像朋友般的互動,江爸爸總是不經易就流露出的滿滿父愛,以及永不隱瞞對江子淇的濃濃寵溺,往往都讓我羨慕不已。

 

    有幾次,當我看著江子淇和她爸的親密互動時,眼眶便不由得濕潤起來。

 

    跟江子淇她爸老是在她需要時,就會出現在她身邊不一樣的是,我的父親總是忙於工作;雖然他每天都會回家睡覺、雖然我的身上流著跟他相同的血液、雖然他有時會刻意排開工作,在家陪我和媽媽吃飯,但感覺上,他卻好像跟我距離很遙遠,即使是同在一個屋簷下,我們卻很少坐下來聊聊天,常常一個星期講話的次數,一根手的手指頭都數得出來。

 

    我們之間,隔著一道又高又厚的牆,宛若二個世界。

 

    很悲哀。

 

    媽媽常會跟我提起父親的工作,說他那麼辛苦都是為了這個家、為了我,他那麼那麼地努力,全是為了要讓我過更好的生活。

 

    所以她要我不要老是擺個臉色給爸爸看,也不要我刻意跟爸爸保持距離,她還希望我如果可以的話,能對爸爸撒撒嬌,就像我小時候那樣。

 

    關於小時候的記憶,我已經很模糊了,卻依稀記得那些曾經坐在爸爸腿上,讓爸爸教我唱兒歌的片段光景,也還能記得有幾次被爸爸揹在背上,耳朵貼在他寬厚的背膀,聽他說話時,從他的胸腔裡發出的轟隆隆的聲響,就好像他的身體裡躲了個大巨人。

 

    只是,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跟爸爸慢慢的變得無話可說,明明曾經是感情那麼親密的人,卻在歲月的洪流中,拉遠了距離。

 

    於是,在那個微寒的季節裡,在和父親強烈爭吵過後,我的眼淚嘩啦啦,母親勸和的耳語響在耳際,我只是不斷地哭,然後揚著濃濃鼻音,抽噎的說,媽媽對不起,我真的沒有辦法……

 

    我沒有辦法對一個跟我感情稱不上親暱的人撒嬌,那既矯情又虛偽。

 

    大概是生命裡遺失了這一部份的美好,所以每每望見江子淇跟她爸之間那種自然而然的互動,總讓我移不開眼的偷偷凝望,心裡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濃密情感,卻又擋不住那一絲絲從心底深處悄悄滲出的酸楚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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