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線之前,我問朝陽什麼時候要回家,我超懷念那個燒考卷烤出來的地瓜的滋味,想不到她竟然說:「我接近過年的時候才會回去喔,大約只回去一個星期吧!」

 

    「啊?才一個星期喔?妳到底在忙什麼?」

 

    「修學分啊。」

 

    「啊?你們學校有寒修喔?妳已經知道妳要被當啦?」

 

    「呸呸呸,當你個頭啦!少在那裡烏鴉嘴。」朝陽啐了一聲,隨即換上輕快的語氣,繼續說:「我寒假跟我男朋友約好要一起騎腳踏車環島,順便培養感情嘛。」

 

    朝陽故作嬌媚的聲音,讓我的雞皮疙瘩瞬間掉了一地,連頭皮都發麻起來。

 

    「妳交男朋友了喔?」

 

    我的語氣有些訝異還滲雜著一點點酸意,雖然很想大方的祝福朝陽,恭喜她在被學妹們誤認為是學長的多年委屈中得以平反冤屈,終於獲得男人的青睞,正式以女生的身份跟男生交往,不過憑我跟她十幾年的交情,以及對她過份單純及愚蠢的天性來看,實在很怕她會在感情上受傷。

 

    「怎麼?你嫉妒喔?口氣這麼酸,剛吃檸檬啊?」

 

    朝陽還是跟以前一樣,能夠很輕易的就從我的眼神或講話語氣裡,猜出我的想法。

 

    我總覺得這種默契很難得,只可惜,我們都不是彼此那個對的人。

 

    「我是在擔心妳耶。」

 

    夏朝陽根本就是我的妹妹、我的家人,就算我是在杞人憂天,那也不奇怪,更何況她以前的戀愛率是零(如果那段怪怪的網戀不算在內的話),這算是她的初戀,萬一不幸失戀的話,依夏朝陽那種一頭栽進去的傻勁來看,她肯定是不死也半條命。

 

     「擔心我做什麼?我那麼冰雪又那麼伶俐,還兇巴巴呢!安啦,沒事沒事,沒人敢欺負我啦。」朝陽光用腳想也知道我的擔憂起源於何處:「倒是你,到底有沒有一點進展啦?跟燦燦朝夕相處那麼久,到底有沒有追到人家?」

 

    這女人怎麼跟方勤美問的都一樣?

 

    「就跟妳說大家都是朋友嘛。」

 

    「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喜歡她嗎?燦燦耶,溫柔美麗又可愛的燦燦喔,你別跟我說你對燦燦一點都不喜歡哦。」

 

    「我……

 

    我不能否認自己對燦燦有比朋友還要特別的喜歡,但我不明白這樣的喜歡到底是怎麼回事,只知道每次只要跟燦燦在一起,能看著她、聽她說話、感覺到她真實的呼吸,就會特別安心。

 

    我喜歡燦燦在我身邊的感覺,有種細微幸福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取代,只有燦燦才能讓我有這樣的情緒。

 

    沒有人告訴過我,這樣的感受,是不是一種愛情,我不明白,卻想要一直延續著這樣的曖昧,一直一直下去,永遠都不要結束。

 

    但,那是愛嗎?

 

    最後,我還是沒有把自己心裡真實的話告訴朝陽,任憑朝陽再怎麼逼問,我還是情願不要那麼透明。

 

    有些時候,我也希望能擁有某些自己的小秘密,藏在心底,只要自己知道就好。

 

    結束通話後,我躺在床上,望著頭頂上那個沾著些許灰塵的吊扇發呆,明明剛才被朝陽吵醒時,睡眼惺忪得眼皮像有千斤重般睜不開,但現在卻怎麼樣也睡不著,一想到朝陽也許從今以後,再也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夏朝陽,再也不能跟我一起隨心所欲的勾肩搭背、一起咬一顆蘋果、喝一瓶水,不管她做什麼事,都要開始顧慮另一個男生的感受,心裡頭就感覺怪怪的,有種奇異又不舒服的情緒,像是一種……寂寞的感覺。

 

    曾經是那麼要好的朋友,曾經形影不離,甚至才剛揮手道別說好明天見,但一回到家,卻又會忍不住拿起電話撥給對方,只為了一件看到或聽到的芝麻小事,便急巴巴的想與對方分享。

 

    可是一旦長大後,有了各自的生活圈,認識了更多更多的人、體驗了更多更不同的生活後,過去那些美好的日子與記憶,便不知不覺被遺忘或拋棄了。

 

    我想我很笨,總是不斷地回頭去看,努力的攫住所有曾經擁有的美好,很擔心只要一個不留神,那些美麗的記憶,便會從我的腦袋裡掙脫飄遠,灰飛煙滅。

    但我卻忘了很多事情,並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如願,就如同當我不斷地緬懷過去而裹足不前時,夏朝陽並不知道。

 

    她就如同夏日的朝陽般,充滿光明與熱力,還有一股不怕受傷的衝勁和冒險精神。她躍躍欲試地不顧一切衝進她的未來裡,不怕頭破血流的享受每個不一樣的明天,她擁有我一直沒有的樂觀跟勇氣。

 

    她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夏朝陽了。

 

    當那些我所陌生的人事物充塞在她的人生密度裡,她就已經逐漸在改變,變成一個我漸漸不熟悉的人。

 

    這樣的轉變也許是好的,畢竟朝陽想過的是有別於往常的生活,她討厭一成不變。

 

    只是我卻不習慣。

 

    當我發現自己與她的交集越來越少時,心裡有種寂寞到彷彿連呼吸都會痛的錯覺,很強烈的在心底發酵。

 

    也許,生病的並不只有燦燦,我想我大概也生病了,一種寂寞的病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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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unr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