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放榜了,勤美考上中部的學校,我居然意外的跟燦燦一起考進南部的同一所大學,變成名副其實的同學,而飽受網戀打擊的朝陽,則被流放到花蓮去。
「有什麼關係?花蓮很好啊,好山、好水、好睡覺。」我擔心朝陽到花蓮去會水土不服,她倒是一派樂天。
「有空要記得回來看我們。」我憂心忡忡,一想到跟我朝夕相處十二年的夏朝陽,這會兒就要到花蓮去唸書,不曉得為什麼,我突然很不能習慣。
沒有朝陽在我耳邊吱吱喳喳,沒有她總是笑得很吵鬧的聲音,我覺得我的世界彷彿就要失聰了。
「幹嘛講得像要生離死別一樣?」朝陽沒有辦法體會我的多愁善感,依然揚著我熟悉的豪氣語調說著:「安啦安啦!有空我會打電話給你啊,而且現在網路多方便,我們還可以用msn視訊聊天呢。」
雖然朝陽這麼說,但我仍感覺到體內似乎有一塊東西,就要從我的身體裡剝離了,就像少了一塊角的圓,即使失去的角面積再怎麼小,但失去就是失去了,無法再完整。
跟朝陽相處這麼久以來,她宛如我生命裡的一部份,現在忽然要分隔二地,總有些心痛與不捨。
不過這樣的情緒我終究還是沒跟朝陽說,怕她笑我又不是賈寶玉,幹嘛學人家喜聚不喜散。
勤美跟我的辭呈是同時遞上去的,寶哥並沒有為難我們,他只希望我們放長假的時候,有空還能回來幫幫他的忙,反正他的店忙的時間點,大約就是假日時候跟寒暑假期間。
不過梓寧就沒有寶哥豁達了,她一聽到我要離職,一張笑著的臉馬上垮了下來,得知勤美也要離開後,眼淚馬上迸流而出,前後不到三秒鐘,實在很戲劇性。
「怎麼你們都要走了啦?」梓寧一雙眼哭得通紅。
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梓寧,只好把問題丟給勤美。
這些日子相處下來,勤美跟梓寧變成很好的朋友,二個人有時還會一起去逛街血拚,有好幾次,她們二個人還穿著姐妹裝來上班。
「喂,妳去處理一下吧!」我對勤美使眼色。
「為什麼是我?」勤美一手拿著抹布,一手拿著高腳杯,睜大了眼看我。
「因為那是妳麻吉呀!」
「她跟你的交情也不錯啊,而且我們二個人是要一起離職,說來你也是禍首之一耶。」
「總之,交情不同啦!」我搶過勤美手上的抹布跟高腳杯,催促她:「妳趕快去處理就對了。」
於是梓寧被勤美拉到員工休息室去,二個人密談了將近二十分鐘後,終於走出來。
「看來是所託非人了。」我對著勤美搖頭嘆氣。
「有什麼辦法?她就像顆頑石,點都點不開。」勤美也跟著我嘆氣:「我都講到口乾舌燥了,她還是聽不進去,怎麼會有人這麼死心眼的?」
於是我們二個人只好繼續看著梓寧二眼紅紅的白兔眼,無可奈何。
最後還是曉雯姊出面,才讓梓寧的眼淚不再廉價。
八月二十八日,寶哥特地公休一天,幫勤美跟我辦歡送會。
本來是歡愉的氣氛,怎知大家幾杯雞尾酒喝下去後,就開始感傷起來了。
梓寧準備了二個禮物,一個送我,一個送給勤美。
給我的那個禮物是我一輩子也用不到的菸灰缸,而且造型很詭異,是一個人體肺部形狀的菸灰缸,我覺得那東西一點也不實用。
「送我這個幹嘛?」我拿起菸灰缸左看右瞧。
「這個很特別。」梓寧笑著說:「我示範給你看。」
說完,梓寧就跑去找寶哥了,而我依然拿著菸灰缸仔細觀看,不過我看不出來它有什麼特別的,只覺得它特別醜。
不一會兒,梓寧又跑回來,她手上拿著一根香菸。
「你看喔。」梓寧把手上的香菸舉高給我看,然後把我手上的菸灰缸拿過去,把香菸頭放在有肺部形狀的菸灰缸上,結果菸灰缸居然咳嗽了,接著她又把香菸頭壓在菸灰缸上,菸灰缸竟然放聲尖叫。
我看得目瞪口呆,而梓寧則笑得很得意,她把菸灰缸又遞還給我。
「怎麼樣?很特別吧!所以這是一個有警告作用的菸灰缸喔,它的用意是要提醒你,吸菸有害健康。」
「可是這個我一點也用不上啊,我又不抽菸。」
「說不定你以後就會用到了呀!」
「妳又知道了?」
「唉呀,以後你談戀愛你就知道了嘛,電視裡很多男生都嘛是談戀愛之後,就開始會抽菸了啊。」
呿!這個人小鬼大的傢伙!
結果重頭戲在後面。
梓寧要送給勤美的禮物是一瓶裡頭裝了大約有上百隻紙鶴的玻璃瓶,五顏六色的小紙鶴在瓶子裡振翅,卻無法飛翔。
「勤美……」梓寧才一開口,就哽咽了。
她這一哽咽可不得了了,勤美被她臉上的悲悽逼出眼淚來,成了整個晚上第一個哭的人。
勤美一哭,梓寧的眼淚也止不住了,二個人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淚的邊哭邊說著什麼珍重再見、要常保聯絡之類的老梗詞句。
結果原本是歡喜熱鬧的氣氛,瞬間變得感傷起來。
寶哥那傢伙最不上道,一看大家開始依依不捨了,就趕緊跑去播放催淚的抒情歌,結果弄得大家更難過,連我都差點要哭出來了。
整個歡送會進行到晚上十一點多才結束,結果我被寶哥指定要送已經哭到眼睛瞇成一條線,外加才喝三杯雞尾酒,就已經走路走到東倒西歪的勤美回家。
「我警告妳喔,妳千萬不能吐在我身上喔!」我邊騎車,邊義正詞嚴的提醒坐在我身後的勤美:「妳酒量真的很爛耶,才喝三杯雞尾酒就醉成這樣,不會喝就不要喝嘛,跟人家逞什麼英雄啊!」
「阿莫,你真的很囉嗦耶……」勤美說完,還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,實在有夠誇張的,才三杯雞尾酒,居然還能打酒嗝。
「明天妳睡醒就知道什麼叫樂極生悲了,哼。」竟然還嫌我囉嗦,等妳天亮醒來頭痛到要爆炸時,妳就知道我幹嘛要這麼囉嗦了。
「阿莫,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?」勤美整個人像洩氣皮球一樣的癱在我背後,聲音很輕很虛弱,像就快要睡著一樣。
「喂,方勤美,妳千萬不可以睡著喔!」我有些擔心的叫著。
勤美完全不理會我在說什麼,她自顧自的接著說:「你可以幫我照顧燦燦嗎?」
在我還來不及作任何回答的同時,勤美突然「嘔」了一聲,接著,我的背後瞬間濕了一片……
我知道……我知道那是什麼……
「方、勤、美!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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